
图片来源:Y Combinator
Z Highligh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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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AI技术加速普及的背景下,传统依赖学历和履历的路径正变得不再稳固。企业不再仅仅看重是否“听话照做”,而更需要具备判断力、自主性和独立完成复杂任务的能力。尤其是在个人项目中不断动手实践、亲自推动落地的过程中,才是积累真实能力、形成差异化竞争力的关键所在。这些,正成为AI时代下新的个人核心竞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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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创业者不是照搬既有模板,而是像前线部署型工程师一样走入现场,深入场景、直面真实问题。他们靠的是主动出击、持续探索与对问题本身的强烈好奇,而不是依赖流程驱动或任务导向。在AI时代,真正具备竞争力的人,是那些能快速理解环境、定义问题并亲自动手解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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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AI时代的巨大不确定性下,创业决策不应出于错失恐惧或追赶浪潮的焦虑,而应基于真实的热情、扎实的兴趣,以及对自身状态的清晰认知。同时,从细分市场切入仍是最有效的路径。成功的创业往往源于对一个小市场的深度理解与持续打磨,先服务好一群真正在乎的用户,再以此为支点拓展更广阔的市场。
本次访谈发布于2025年7月8日的Y Combinator原创节目《Lightcone》。参与嘉宾包括Y Combinator总裁兼CEO Garry Tan,以及管理合伙人Harj Taggar、Diana Hu和Jared Friedman。本次访谈讨论了从细分市场切入的创业路径、是否应该辍学创业、社交媒体对产品发布的影响,以及“前线型工程师”的重要性。同时强调,在AI普及背景下,判断力、自主性和独立动手能力正取代传统学历与履历,成为真正稀缺的核心能力。
AI时代个人核心竞争力正在重塑:从学历履历到判断力、自主性与执行力
Garry Tan:欢迎收听新一期的《Lightcone》。这次我们是现场录制,我们其实不太习惯在观众面前录节目。所以我们想从一个有争议的话题开始。这是这次大会上很多人都在讨论的事,也有人专门来找我们聊:现在是最后一个发财的窗口期吗?这是资本主义走到尽头的信号吗?你会因此感到焦虑吗?这一切到底说明了什么?
Jared Friedman:我觉得不会。
Diana Hu:你会不会担心,等AGI来了,自己就彻底没用了?
Garry Tan:虽然没人会公开承认,但在私下的交流里,这无疑是我们一直在讨论的问题。可究竟为什么这个话题现在开始频繁出现了呢?
Harj Taggar:至少在我们和一些申请加入YC的人,也就是类似我们观众群体的人交流时,会明显感受到一种由AI带来的焦虑感。大家会想,我们原本以为稳妥的工作岗位是不是还会存在?如果没有了,那我们该怎么办?如果我们自身没有真正拥有某个有价值、能持续增长的东西,那我们最终还能依靠什么?这种焦虑,好像在各种对话里都频繁出现。
Jared Friedman:我昨晚和一些在场的本科生一起吃了顿饭,他们说这已经成了大学校园里大家非常关注的话题。比如,现在的AI编程能力真的已经非常强了。那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那些程序员的工作还能存在吗?以前如果你是计算机专业的学生,基本上有一条很明确的路径,能进入一个稳定、属于中产偏上的生活轨道,并找到一份不错而稳定的程序员工作。但十年后的现在,这样的工作还会存在吗?
Garry Tan:是啊,我毕业的时候我父母真的特别骄傲。我拿到了学位,然后在Microsoft找到了一份工作,当上了Level 59的产品经理,是公司里的最低等级。但我有医疗保险,我爸妈真的特别为我感到自豪。但说实话,我们现在听到的一种普遍担忧,最近在一些统计数字中也开始显现出来,就是将来真的还有工作吗?我觉得这个问题现在变得越来越棘手。
随着智能系统的出现,以前公司会让刚毕业的新人做的一些最基础的工作,现在都不怎么招人来做了。而最离谱的一个数据,应该是今年二月份纽约联储发布的。整体平均水平计算机专业毕业生今年二月的失业率是6.1%。相比之下,艺术史专业只有3.0%。
Jared Friedman:你是说艺术史专业的失业率竟然比计算机专业还低?
Garry Tan:简直难以置信,但数据确实就是这么显示的。不过别担心,各位。你们在座的没人会被这个数据吓到,也没人是在那个平均线上徘徊的人。我们说的是平均水平,是中位数的情况,而你们的能力早就比那个高出好几个标准差了。所以,真的不用担心。
Diana Hu:但听着这确实挺让人担心的,对吧?
Jared Friedman:在过去,Microsoft那种Level 59工程师的职位,一直都被认为是非常稳定的工作。如果你找到这份工作,你身边的所有人都会说:干得好,你做了个稳妥、明智的选择。但我最近一直在反复琢磨一个问题:这真的是最稳妥的选择吗?有没有可能,世界已经发生了反转,过去看起来最安全、风险最低的职业路径,现在反而未必是最安全的了?
Harj Taggar:是啊。我觉得在座各位可能会对一个观点感兴趣,就是Bryan Caplan提出的教育理论。我没记错的话,他的意思是,教育其实本质上是一种“资格认证”。但这种认证的内容非常具体:大学真正向雇主传递的信息是这些学生能顺利毕业,他们能按时到岗,能按照指令完成一系列任务,不会太沉迷毒品,是能坚持下来、靠得住的人。而这,正是公司想要招的人。他们会上班,会把事情完成。对于Microsoft这样的公司来说,这就够了。其实不只是Microsoft,几乎所有规模化运作的大公司,招人看的就是这个:你上过好大学,意味着你能稳定执行任务,按流程走得很顺。而现在在AI的世界里,有件事已经越来越明显了:AI在执行指令这方面,真的特别强。
所以人类如果只是靠“听话、照做”来找工作,恐怕很难和AI竞争。在这种背景下,大家就得认真想一想:你从大学真正得到的,到底是什么?如果只是按时上课、考试过关、听话办事,这可能远远不够了。你真正要培养的,是判断力、自主性,还有独立完成一件事的能力。因为在AI普及之后的世界里,这些才是真正有价值的东西。
Diana Hu:我觉得还有一个很明显的感受是,我和Darren最近也去了几所大学参观。我们发现的一个现实是,很多计算机专业的课程其实已经相当落后了。台下如果还有在读的同学,我想问一句:你们现在的课程里,老师允许你用Cursor进行代码编辑吗?
Jared Friedman:你们当中有多少人在CS课上,被禁止使用像Cursor这种有AI辅助的代码编辑工具?
Diana Hu:果然,举手的人很多。我认为这些工具本身就代表了未来的方向。而这些工具背后对应的,正是当下真正开始变得重要的技能。
Jared Friedman:他们简直是在明令禁止学生学习那些未来真正需要用到的工具。这太荒唐了。
Garry Tan:不过当年Google刚出现、互联网刚兴起时,也有很多老师坚决反对学生使用Google。当时听着很合理,但现在想想,简直难以理解。
Diana Hu:我也很认同Harj提到的那点:我们在参观时接触到的一些特别优秀的学生,在参加我们举办的几场活动中,都有一种很明显的倾向:他们在课余时间会主动去做各种个人项目。正如你说的,Harj,与其说是在学校学到了多少,不如说是在不断做项目的过程中,通过真正动手、自己主导,反而学得更多。在座的各位,应该有很多人都觉得,自己从独立项目中学到的东西,其实比在学校课堂上学到的还多吧?
Jared Friedman:你们觉得Garry提出的那个问题,答案到底是什么?现在真的是最后一个发财的窗口期了吗?
Harj Taggar:说实话,我们的一个同行Paul Buchheit提出过一个很有意思的观点:如果你真的认为现在是最后一个发财的窗口,那其实隐含的前提是我们很快就会迎来某种形式的AGI或者ASI。而如果这是前提,那我们可能面对的事情就远远不止是“怎么去赚人类的钱”这么简单了。Paul经常谈论的一个概念就是:在一个机器能把人类能做的事全部做得更好、更快的世界里,人类的钱还有什么价值呢?如果真的是那样,那你现在拼命去积累这些人类的钱,意义又在哪里呢?
从资历光环到产品实绩:创业逻辑正在反转
Garry Tan:也许未来社会的游戏规则都在改变了。我们习惯的人生路径是这样的:你长大、上大学、毕业、找工作、买房、背上房贷,诸如此类。但我看到一个挺有意思、也挺怪的现象,就是有人批评旧金山文化,说这里的人太过追求履历的光鲜亮丽。但我真正想待的那个旧金山圈子,其实并不是围绕这些头衔或履历转的。虽然我能理解这种批评从哪儿来的,但它并不完全符合我所看到的现实。
Harj Taggar:总体来说,我不认为人是在恐惧驱动下才能做出最好的成果的。人真正做出好东西,往往是因为出于热情、因为对某件事感到兴奋。我不会建议在座任何人因为“这是最后一个赚钱机会、世界即将迎来某种临界点”这种理由,就从大学退学去搞AI创业。
不过,有一件事我觉得值得关注的,是我们确实讨论过AI创业公司现在的成长速度真的非常快。最近我一直在想一个现象:我们当年在上大学时,经常会有刚毕业一两年的校友回来做分享,很多都是刚做了创业项目的创始人。当时大家眼中的一个重要里程碑就是你在毕业一两年后,能拿到一轮A轮融资。
我还记得Dropbox的创始人回校分享时就说,他们拿到了A轮融资,那在当时已经是很酷的事情了。后来慢慢变成,或许你毕业几年内能做到B轮、甚至C轮融资。可到了今天,你会看到像Cursor这样的公司,创始人也是刚毕业没几年,回来一说就是已经做到估值100亿美元了。这就是数量级上的变化,对吧?所以我觉得,比起“怕错过最后机会”那种心态,一个更值得兴奋的理由是:现在这个时间点,你在大学刚毕业一两年内,能完成的事情,比几年前同样时间段内能做到的,要高出好几个数量级。对某些类型的人来说,这本身就是一个非常强烈、积极的驱动力。
Jared Friedman:我非常认同,Harj。我觉得这也是为什么昨天活动一开始,Sam就说现在是历史上最好的创业时机。
Garry Tan:现在这种追求资历的现象,有个特别有意思的地方就是,现在当你拿到一笔A轮融资,往往就被当成某种资历的象征,好像是某位坐着法拉利、在Sand Hill Road上晃的明星风险投资人给你授予的勋章。这其实完全是和结果无关的一种外部认定。很多时候,它只是比赛刚开始时的一声发令枪,而不是值得庆祝的终点。
而真正不同的是,现在我们每天能接触到的那些最优秀的公司,往往就是五到十个人的小团队。我觉得我们在座的每个人,包括所有YC的合伙人,其实都在接触一些非常出色的初创公司,它们从零起步,一年之内就能做到一千万、甚至一千两百万美元的净收入,这些钱是真正到账的。
也就是说,它们自己跑出了一个完整A轮的成果,但不是靠外部包装或认可,而是靠实打实的产品能力。它不是那种假的资历,不是某个社交媒体上很红的大人物给你点个赞,然后TechCrunch马上跟着报道你是下一个热门创始人。这些东西都是外在的光环,跟你有没有做出真正的产品、有没有对用户产生实际影响,其实没什么关系,说到底是空的。而现在最令人兴奋的一点是,这些表面化的资历标签,正在被另一种东西替代,那就是你真的做出了用户需要的产品,而且用户愿意为此付出很多钱。
Diana Hu:这是个非常有道理的观点。与其因为害怕错过机会而冲动跳进去,不如从内心真正出发,把握这个时刻,去追求你真正想做的事。因为现在,确实是一个对创业者来说极其令人兴奋的时代。我们见证了很多公司以前根本不可能达到的疯狂增长速度,只有在AI这个时间点才有可能实现。比如我们合作的那些团队,从零到年收入一千两百万,只用了十二个月。像Cursor的故事也一样,花了一年时间完成从零到一的突破,接下来就是从一到一百的飞跃。这种速度在整个科技史上几乎是前所未有的。
Jared Friedman:过去B2B SaaS公司可不是那种能实现高速增长的类型。以前真正有爆发式增长的,往往是消费类社交产品。而B2B SaaS往往给人的印象是节奏慢、增长稳、推进缓的那种。但现在情况有点反过来了,反而是这些B2B SaaS公司成了增长最快的那一批。
Diana Hu:我觉得我们现在看到的一种现象是,很多真正做出成绩的创始人,往往是那些已经活在未来、站在前沿的人。他们之所以能赢,是因为他们具备了辨别和打造好产品的判断力。而这种判断力,也就是对什么是好东西的敏感度,其实在学校里是学不到的。
Harj Taggar:就这个话题来说,我们确实观察到一个非常明显的现象:要做好一个产品,你始终需要两种能力的结合。一种是对行业的理解,也就是你要非常了解你的用户、了解你所在的行业、了解这个市场的运作方式;另一种是技术能力,也就是你要真的能把这个产品做出来。
但在AI出现之前,行业其实已经发生了转变,技术能力的重要性在下降。因为那时候主流产品基本都是web软件,开发门槛变低,大家都能做得出来,真正决定产品价值的,反而是你对行业的理解:你能不能摸清楚客户是谁、怎么跟他们打交道、你有没有什么销售上的优势。毕竟你面对的客户手里已经有十个功能差不多的产品了,要让他们选择你非常难。所以对大学生来说,那时候想去创业其实挺困难的。你很难和Salesforce这种公司在CRM领域竞争,也不可能轻易做出一个比市场上现有工具还强的医疗预约系统,因为这些赛道基本都被占满了。
但现在,AI把这一切又变了一次。AI不再只是软件,它开始具备执行人类任务的能力。听起来像魔法,但真正要让它稳定、可控地运作其实是很难的。这就使得现在反而是技术能力重新变成了很多产品中最稀缺的一块拼图。而我们现在频繁看到的,是大学生其实在这方面处于前沿。他们能掌握模型的使用方式,能稳定地优化模型性能,这种能力甚至连很多有经验的博士或工程师都没掌握。我猜这可能也是为什么昨天Elon提到“研究员vs工程师”时会露出那种神情。他的意思是:真正的能力,不是在做论文,而是在工程层面,在做项目、造出实物的过程中逐渐获得的。
真正的创业从现场开始:靠的是主动出击,而非模板流程
Jared Friedman:这两天有不少大学生来问我,说自己因为还没在业界待过,所以没有什么特别的行业经验,不太清楚该从哪个方向入手。比如,他们会问,我该做什么样的项目?又该怎么积累足够的背景理解,才能做出真正有意思的东西?基于你刚才说的这些观察,你会给这类同学什么建议?
Harj Taggar:我觉得在这个问题上,Garry的理解应该更深刻。现在的环境,其实更需要的是一种“前线部署型工程师”。
Garry Tan:我的建议就是,去接触一下真实的场景,去真正搞清楚别人到底需要什么。我们看到的十亿美元级的创业公司,类似的例子实在太多了。我经常会想到Flexport的故事。创始人一开始居然是靠进口医疗热水浴缸成为行业前几名的。我不认为有人会一觉醒来、大学毕业后就立志要做医疗热水浴缸进出口这一行。但他就这么干了。后来他们好像还是最大的电动自行车进口商之一。
说到底,正是因为深入到了这些经济体系中一些非常冷门、非常边缘的地方,他才获得了其他人完全没有的认知。相比之下,那些没有真正接触、也不愿意深入了解的人,即使有成千上万想创业的想法,也很难获得这种认知上的积累。
所以你真正的优势可能就藏在这里。你本身已经具备其中一部分条件,而另一部分其实就是看你能不能对某件“奇怪的事”产生好奇。这完全取决于你的兴趣会指向哪里。比如我一直很着迷于OpenAI和SpaceX的早期起点,它们其实都不是为了商业目的去做的,而是出于一种好奇和直觉。但也正是这种出发点,最后吸引来了全世界最聪明的一群人、吸引了资金,最终创造出了世界上最有影响力、最能持续发展的企业。
Jared Friedman:还有一件我觉得特别有意思的事,就是我看到很多大学生,原本对某个领域几乎完全不了解,但在YC的两个月里,居然就能迅速成长为真正的专家。我觉得很多人可能没有意识到,其实你完全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掌握一个全新的领域,前提是你足够聪明、学习快,而且愿意真正下功夫去投入。
Harj Taggar:我觉得现在的机会窗口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开放。比如说你想给牙医行业做软件,在AI出现之前,市场上已经充满了各种软件产品,牙医们早就被不同厂商反复推销得不胜其烦,所以他们根本不会太愿意听几个大学生说想做个产品,还要进诊所学习流程、了解他们怎么工作。因为对他们来说,已经有二十几个软件供应商在讲同样的话了。但现在,AI把所有人的想象力都调动了起来。大家都在好奇AI能做到什么,同时也普遍对那些传统软件公司目前能提供的东西感到失望。于是他们反而更愿意接纳大学生这样的人,愿意给他们机会进来尝试。
Jared Friedman:因为对他们来说这些大学生带去的几乎就是魔法。我在上一批YC创业者里就见到了三个创始人,他们做的产品就是面向牙医的AI Agent。说实话,他们跟牙医唯一的接触,大概也就是自己去看过牙吧。但就像你刚才说的,Harj,他们卖给牙医的,真的就像是一瓶装起来的魔法。所以牙医当然愿意花时间配合他们。因为只要这个东西能跑起来,对他们的业务简直就是质的飞跃。
Harj Taggar:这其实又回到了我们之前提到的主动性这个话题。要能做出这些产品,或者说想真正去打造未来的那些重要公司,你必须具备那种主动出击的意识。比如你得有那种决心:我就是要去做那个“前线部署型工程师”,或者“情报员”一样的角色。我愿意直接走进用户的办公室,蹲在那里,看他们到底是怎么工作的,亲自去学他们怎么做事,然后再思考怎么把这些流程和AI结合起来,真正把产品做出来。
Garry Tan:那有没有一些常见的陷阱,会让人放弃这种主动性,或者根本无法真正接触现实世界,理解真实的市场环境?
Diana Hu:我一直反复想到的一点,是我们和很多应届毕业生或在校生聊的时候,会发现他们正在经历一种典型的转变过程:试图搞清楚自己到底该做什么。但从小到大,他们习惯的思维模式都是:准备考试、写作业、按部就班去完成一个个标准化的任务。整个成长过程就像是在不断勾选一个个被设定好的框。而当他们开始考虑创业或找工作时,很多人还是把它当成另一个考试,好像有一套既定的标准,只要照着那个模板把每一项打勾就可以了。
但问题是,这完全是错误的思维模型。因为当你真正去尝试解决一个重要的问题时,面对的其实是一个完全开放的空间。没有标准答案,也没有规则,是你自己定义要怎么做。而创业真正吸引人的地方就在这儿:你有足够的自主性去决定你想解决什么问题,目标是什么,而不是等着某个权威来告诉你该怎么做。我们经常会被问到,比如我现在该达到什么状态才适合去融资,这种问题听起来就特别像一个学生的提问,好像在等一个“更高层”的人来设定标准。
但现实是,这个房间里根本没有所谓的大人。就是你自己在掌控局面。规则由你来制定,节奏由你来决定。你可以跑得很快,不需要先把某些既定任务完成才能“通关”。一切都是你来设计的,你才是主导。
Garry Tan:我觉得有两种非常危险的倾向,是很多人会无意中为自己制造出来的资历崇拜,我们真的很想提醒大家警惕。第一种,其实我们刚才已经提到过了,就是把融资当成终极目标。包括我们自己在内,我们只是希望能成为你们的支持者和合作伙伴,我们当然愿意帮忙,也相信能帮得上忙。但一旦你把从投资人那里拿到钱,变成必须完成的一项成就,那你就已经偏离了真正重要的方向。这是很危险的。
第二种我们更担心的是现在一些学校里出现的所谓创业项目。有些项目甚至会组织大家去一些遥远又奇怪的地方搞训练,我们就不点名了。但说实话,我对此真的非常担忧。我们开始意识到,有些项目不是在教你怎么创业,而是在教你怎么包装,甚至是教你怎么说谎。
这正发生在一个软件技术正在彻底变革的节点上。软件是这个时代最具赋能效应的工具,而在这样的时刻,你却在被教着怎么假装。我可以理解,在一个机会萎缩、资源紧张、岗位减少的环境中,人们会焦虑,总觉得如果别人多拿一点,自己就会少拿一点,活在那种抢资源的心态里。在这种状态下选择撒谎,似乎成了一种求生方式。
但我们现在正处在一个完全不同的时代,一个机会空前开放、强调创造与增长的时代。在座每一个人都已经具备了足够强的能力和工具,你不再需要去遵循那套老旧的游戏规则。你不需要骗投资人,也不需要靠假装做到某种程度再慢慢补上。我们担心的是,有些项目真的就是在培养更多的骗子创业故事,而你最终可能不仅是在浪费时间,更可能会把自己送进监狱。
Jared Friedman:还有一点就是,很多所谓的创业项目,确实像Diana说的那样,尤其是那些不是由真正的创业者发起或主导的项目。我们几个都是真正做过创业的人。而有些项目更像是把创业当成一门课程来教,好像只要完成一套套流程、通过几个测试、把清单上的格子勾完,就算学会了怎么创业。但一旦你试图把创业变成一种标准化的教学模板,最后往往只会变成一种廉价的复制品,教你按部就班地套用某种方法或套路去做事。而现实中的创业,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Garry Tan:我总会想到Jay-Z的那句歌词:很多人总想教你该怎么做,但他们自己从来没真正干过。
从内容出发倒推产品路径:社交媒体可以造势,但扎实内容才是核心价值
Harj Taggar:我想接着刚才那个话题延伸一下,也挺想听听大家怎么看,尤其是Garry的看法。和十年前相比,我觉得现在有一个明显的变化,就是社交媒体的作用变得非常不一样了。现在,用社交媒体去放大自己的声音、塑造个人品牌,这已经变成了一个全新的变量。
我们昨晚吃饭时也聊到这个话题:在产品的早期阶段,到底该怎么取舍?是更专注于打磨产品、一个一个地争取用户,按照那种传统的创业方法来推进?还是说,应该尽早在网上建立自己的影响力,开始经营受众、品牌和注意力?其实十年前可能大家不会太考虑这些。
Diana Hu:但现在,有人会真的花上几千美元只为做一个视频。
Harj Taggar:对啊,现在有些人会做那种制作精良的产品发布视频,还会在Twitter或X上积累大量关注者。而这在以前其实根本不是个选项,所以现在确实更让人迷惑了。因为你确实能看到,有些人就是靠这种线上声量吸引了很多注意力,大家也在讨论他们的公司。
Garry Tan:他们现在都叫这个什么来着,Aura Farming?(ZP注:通过刻意的行为、动作或造型,来展示一种很酷的自我形象)
Harj Taggar:好像就是这个词吧,Aura Farming,大概是这么说的。
Jared Friedman:我挺好奇你怎么看这种情况,Garry?
Garry Tan:我在乎的只有那些真实存在的东西,是你能看见、能摸到、能感受到的东西。你可以想一想,你能为这个世界带来的真正价值总量,就像是效用曲线下的那块面积,那才是真正扎实的东西。其他那些,全都是幻象,不是真的。它只是媒体营造出来的,是假的,是某种外在包装,看起来好像代表了什么。但你再往里看,其实里面是空的,什么都没有。你去想想SBF,想想Theranos,想想那些真正让科技圈蒙羞的案例。你只要稍微了解一下就会发现他们那些东西根本没内容,全是空壳。那就是彻头彻尾的骗局。我不希望我们变成那样。因为当我们走出这间屋子,外面的世界在看着我们,有时候他们会讨厌我们,就是因为这些人代表了我们。但我想说,他们不代表我们,至少不代表我。
Harj Taggar:所以你这意思是社交媒体那一套还是不行,对吧。
Garry Tan:我是觉得社交媒体本身真的挺棒的,说实话,我自己就深度上瘾了。它确实给我带来了很多好处,当然也有一些糟糕的影响。但我认为有一点特别重要:你得学会讲好自己的故事。现在的一个巨大优势就是,你终于可以自己来讲,而不是被别人替你定义。
甚至说,你必须得自己讲。一旦你把讲故事的权力交给别人,刚开始可能还挺好,媒体会说你棒,说你厉害,但等你没有了自己的发声渠道,那些声音就会反过来对付你。这个世界最喜欢的,不只是看一个人成长的故事,更爱看他怎么跌下去。如果你没有自己的声音,没有主动去发声,别人迟早会替你写下那个下跌的版本。所以不如从现在就开始。
对我来说,包括对我的创业项目,最有帮助的方式之一就是倒推:从你想要的最终结果反过来设计路径。像苹果就做得很好。他们不会随便上线一个功能,除非产品经理能明确说清楚:这是为谁设计的,要解决什么问题。你其实也可以这样做,然后直接向外讲述你在做的事情。比如说,你准备一个一到两周的开发周期。很多人会直接去处理积压的问题,修一堆bug。
但更强的一种方式是:从你想要发在X上的内容出发来设计目标。比如你先设想一个Loom视频的画面,去描绘一个你希望团队两周后能交付的功能。然后你们就可以从这个画面出发,倒推接下来的开发计划。你甚至可以为这个视频做一个分镜脚本,它会展示什么,怎么讲,整个产品、设计、内容都可以围绕这个来协同。这不只是功能开发,它和用户、和传播、和你到底为别人带来什么价值,全都连在一起。然后你们做出来,然后再继续下一个周期。如果你能保持这种节奏,每两周做一个真实、有力、不浮夸的展示,然后再倒推计划,我们就能建立一种以“内容为实质”的文化,而不是只靠噱头的文化。
基于清晰的判断、明确的方向和适合自己的节奏做决策
Garry Tan:这边有位观众想要提问。
观众1:我特别喜欢Garry和Jared,也是Jared给了我创业的灵感来源。我现在有点困扰,所以想听听你们的建议。我这一个月一直在做一个创业项目,目前马上就要升大三了。昨天晚上在一个会后的聚会上我把自己的想法讲给其中一位创始人听,结果他直接跟我说,退学吧,来为我工作,搬到旧金山来。
所以我现在真的挺纠结的,不知道该怎么选才对。我要继续上完大学,再去旧金山开始创业生活?还是说现在就退学,直接去干?因为我其实也读了一半了,不是那种马上就毕业的人,但也不是才刚开始。所以我到底是应该辍学投入创业,还是先把学业完成再说?
Garry Tan:我觉得最关键的问题是,你信得过那个人吗?还有,他的那个项目真的靠谱吗?这两个问题其实很难在这种场合下直接回答清楚,但它们确实是决定性因素。
Jared Friedman:不过嘛,如果是我们YC的项目,那它肯定不差。
Garry Tan:是YC的项目吗?
观众1:是的。
Garry Tan:那你可以该试试。我是说,认真一点讲的话,我也不敢下定论。但如果你要思考该不该去,或者说一个人到底该往哪儿走,你会怎么判断?你会怎么建议?
Jared Friedman:我想在Garry提到的两个标准之外,再补充第三个你需要认真考虑的点。我当年是为了做Y Combinator和创业才退学的。但我觉得对你来说,除了看那家公司靠不靠谱、你信不信得过那个人之外,还有一个简单却非常重要的问题是:你真的喜欢上大学吗?
这个标准听上去好像有点显而易见,但其实不是。就像Harj前面提到的,有些大学生决定辍学,其实是出于焦虑做出的选择。他们可能是因为看到旧金山正在发生一些很酷的创业机会,担心错过;也可能是身边有朋友退学创业了,自己也开始焦虑。这种出于错失恐惧的决定,往往不是最好的。有些人后来确实会后悔。
而我自己退学,是因为我真的觉得大学对我来说已经结束了。我读了三年,感觉自己已经从中获得了想要的东西,接下来我更想做真正的技术、为真实的用户服务。我当时就想,就算那个创业项目失败了,我也不会后悔,因为我已经准备好进入人生下一阶段了。所以我觉得,如果你也能真诚地有这种感觉,可能这时候退学对你来说就是一个合适的选择。
Diana Hu:我觉得如果你觉得自己已经探索完了各种可能的生活路径,那或许就可以做决定了。什么意思呢?比如说你实习过大公司、在初创公司也试过、也尝试过自己创业,或者做过一段研究。如果你觉得这些路你都亲身体验过一圈,已经把自己人生棋盘上可能的选择大致走过一遍了,那我觉得你可以做出决定了。
我觉得如果你内心还有点犹豫,比如你还有点想知道科研到底是什么感觉,那可能就还不是时候。但如果你已经非常确定自己未来就想走科技或创业这条路,那或许现在做这个决定也没问题,就像Jared说的,你其实已经体验过那些其他的生活路径了。
Garry Tan:我觉得我当时算是运气挺好,去了Palantir,而它最终也变成了一个非常成功的公司。但说实话,在当下那个时刻,我并没有特别认真地考虑它是不是一家好公司,因为Palantir当时也完全有可能发展得不怎么样。
回头看,我现在会觉得:在你二十出头的时候,真的很重要的一点是,尽可能去那些最有潜力、最有势能的地方。因为创业公司之间的赢家通吃的效应很明显。如果你决定加入一家初创公司,那你最好确保它是真的优秀的那种。一定要是真的很好的那种。如果你是认真的,我觉得你甚至可以列一个表格,像投资人那样逐项去评估。区别在于,投资人可以分散投资,而你的人生只能选一条路径。
同样地,如果你打算自己创业,也绝对不能满足于做一个中等水平的创业公司,因为大多数中等水平的创业公司都失败了。你必须冲着顶尖去,去那些真的优秀的地方,和最厉害的人一起做事。只有那样,才真的有可能做成点什么。
我过去是靠运气选对了路,后来我变得特别会寻找机会,专门去寻找那些最有爆发力的方向。这也是为什么我后来会被YC吸引。这里的能量感,是我在Stanford甚至在Palantir都没有感受过的。我就是想在这样的地方。所以说,22岁那年我确实挺走运的。当时和我几个朋友退学创业,结果运气不错,我们得到了Peter Thiel的支持,项目也一路做起来了。现在回头看,那一切更像是一连串幸运的巧合,而不是深思熟虑的判断。所以我有时候会调侃说,这可能正是Diana最喜欢投资的“运气特别好”的创业公司类型。
Diana Hu:但想要更容易撞上运气,我觉得待在旧金山、和一群聪明人一起工作,是个很重要的前提。
观众2:我想问一下Garry,之前你提到在Microsoft做Level 59的工作,你爸妈很骄傲,你有健康保险,但到了某个时刻你决定不干了,想去创业。那时候你可能白天需要上班,晚上才能偷偷做点自己的东西,也不能在LinkedIn上公开说,不然老板会看到。那你是怎么判断:我现在积累得差不多了,可以辞职、开始动用存款,全职去做这件事了?这个节点到底在哪?
Garry Tan:你比我当年靠谱多了。我那时候欠了5万美元的信用卡债,住着Queen Anne区最好的公寓,还买了一辆崭新的本田,所以我根本没法立刻去创业,必须先找份工作把自己从那个坑里拉出来,还是靠朋友帮我。所以如果现在让我给建议的话,我觉得你至少得准备个六到九个月的生活费,哪怕只是靠最便宜的生活方式撑着活下来都行。等你能这么撑下去,那你账户里的钱就不再只是储蓄,而是你真正可以动用的创业资本了。这可能是我会设的一个基本线。
还有一点,我建议你尽可能跟最聪明的人一起做事。我知道网上一直在争:到底需不需要联合创始人?说实话,如果是第一次创业,我肯定不会选择一个人干。等你做第二、第三家公司时你有人脉、知道怎么招人,也许能一个人搞定。但第一次真的别这样,因为你要学的东西太多了、跨度太大了,没人能独自扛完,你需要有人一起前进。
Jared Friedman:我自己的经验是,对很多像你这个年纪、已经毕业、在公司工作的人来说,现实中最大的问题往往不是想不想创业,而是你和你的联合创始人是否能在同一个时间点都愿意辞职、全身投入。这其实就是个时机的问题。联合创始人本来就很难找,而就算找到了,能刚好在同一阶段都准备好辞掉工作、全身心投入,这种同步也是非常难得的。所以我的建议是如果你和你的合伙人刚好能对上这个时间点,两个人都准备好辞职去做这件事,那就干吧。因为这种时刻可能一辈子就这么一次,真的非常难得。
伟大企业也从一个细微但真实的需求开始:细分市场是创业成功的通用公式
观众3:嘿,大家好。首先谢谢你们办这个活动。我这两天说话说太多,嗓子有点哑了。昨天在一个会后的聚会上,我们刚好和Strava的CEO聊了几句,他提到他们公司一开始做的项目其实是面向一个很小的细分市场。。我也看了一下这些年Y Combinator的项目,感觉现在的创业公司起步都越来越细分、越来越小众。所以我很好奇,你们怎么看这种先从特别小众的方向切入、再慢慢扩展的路径?还有就是,在起步阶段,到底要聚焦得多小、多细?这个尺度该怎么拿捏?
Harj Taggar:一开始就从小众市场切入,其实一直是成功的关键路径。哪怕在YC的体系里也是这样。现在市值最高的YC项目是Airbnb,但它刚起步的时候简直是小众到极致,最初的产品就是在民主党大会期间,把自家客厅里的充气床垫租给陌生人住。但后来他们一步步扩展,最后成长为几乎统治全球旅行市场的巨头。
而且还有一些例子其实不那么显眼,比如说Stripe。虽然它做的是支付,听起来是个大市场,但最早的时候,它只是为开发者提供一个API,可以立即收款。它和当时的主流服务商Braintree最大的区别,就是这个立刻到账的体验。当时很多人都觉得这只是个边边角角的小功能:你搞个个人项目可能会在意这个,但大企业根本不在乎多等两周开个商户账户。但事实证明,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切入口,最后也能撬动一个巨大的市场。
所以说,从小众切入,先在某个细分领域做到极致,再逐步扩展到相邻市场、长成一家大公司,这其实一直都是最靠谱的路径。
Diana Hu:Brian Chesky也经常提到,他在参加YC时从Paul Graham那里听到的一条最有用的建议,就是把产品打磨到能让10个用户真正爱上它,远比吸引一百个无感的路人用户有意义得多。很多成功公司一开始其实都是这么干的。你要找到那些对产品极度投入、愿意跟你一起打磨的人,围绕他们不断迭代、不断优化。像Coinbase也是类似的例子,一开始其实也是个非常小众的产品。
Harj Taggar:对,Coinbase也是一个非常典型的小众切入案例。因为当时整个加密货币领域本身就是个小众、边缘的市场。更特别的是,Coinbase瞄准的甚至是这个小众市场里的那些只是想用一个界面友好、体验顺畅的工具来买点比特币、存着不动的普通人。在当时很多人看来,这根本不是个真正存在的市场。但他们就是从这个被低估的小角落切进去的。
Diana Hu:这听起来确实有点反直觉的,因为按当时的情况把“普通人”和“加密货币”放在一起,本来就不太搭调。
Harj Taggar:当时的主流看法是加密货币不过是拿来洗钱和买毒品的工具罢了。大家普遍觉得用它做正经事不现实。但实际上,这背后是有其他更广阔的应用场景的。而放到现在的AI时代,这种“从小众切入”的策略就更加重要了。因为现在没人真的知道哪些市场最终会变得多大。更关键的是,很多在AI出现之前看起来很小众的方向,现在你能从中获得的价值已经远远超出传统软件销售,因为用户买的已不再是一款工具,而是让AI替他们把事情办好的整套服务。所以,找到一个你真正感兴趣的小切口,从你热爱和在意的地方出发,一点点往下深挖,这才是最值得优化的路径。
Garry Tan:现在其实是一个非常有潜力的时刻。因为现在像OpenAI O3这样的模型,它的智力水平大概相当于IQ 130,O3 Pro可能还更聪明一些。认真想一想就会发现,我这辈子雇过的很多人,O3的表现已经比他们强了。
而你可以把这样的智能应用到几乎任何一个垂直领域中那些封闭且专业的数据体系里。关键在于,越是冷门、越是这个房间里的人平时接触不到的领域,它所构成的壁垒就越坚实,你就越有可能从那里切进去。你真正需要的,其实就是这么一个切口,然后围绕这个切口不断扩张,最后吃下整块市场。最后非常感谢大家来到现场。
原视频:How to Spend Your 20s in the AI Era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ShYKkPPhOoc&ab_channel=YCombinator
编译:Shawn Ch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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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Z Potentials)